【造中心】当你站在伊甸的楼顶会想起什么(上)

Summary:白造的独白时刻

warning:接《Easter Day》《爱情故事》世界观。三个链接均可点。


很多年后,每当有人试图动笔写点什么来回顾一下那段历史时,一个名字总会如同天堑般横亘于他们的面前,无数历史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都在这个名字前折戟沉沙,惨败而归。

你无法在回忆过去的同时绕过他。这是新纪元最伟大的学者赫密斯的言论,他穷尽一生搜集资料撰写论文,无数次亲赴险地进行考察,但直到最后也没能完全驱散笼罩在对方身上的迷雾,这也成为这位学者临终前最后的遗憾。

有人说那是暴君中的暴君,让从古至今所有疯狂的君主都曾妄想过却从未实现的千秋之梦成为了现实,最终却也没能逃脱暴君们所共同的结局。有人说那是至上之神派下的化身,是为了拯救世人于无边苦海之中而降临的使徒,所以祂死而复生终得永恒,可惜乐土却无法长存于人间。

有人说他只是一个过于聪明的科学家,超过那个时代太多,被凡人的艳羡与妒恨所包围,重复了天才们注定孤独而不被理解的宿命,独自一人走向疯狂。有人说其实男人根本不曾存在,那个时代的人们对强权的恐惧汇聚成了这个符号,他诞生于掌权阶层的阴影之中,成为人人皆知却都不曾点破的谎言。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形形色色的人们用自己的过去、偏见、立场创造出一个巨大的滤镜,再通过这独特的镜子打量着迷雾中的那个人。

万华镜中折射出的人影千姿百态,他们看到的都是他,他们看到的也都不是他。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或许他没有,又或许他从未在乎过。

总之,不论后来究竟如何,在很多很多年前,在比新纪元、比纷争时代还要遥远的混沌纪元都还尚未开始的某个夜晚,那个男人站在当时仍被称为“伊甸”的建筑物楼顶,看着脚下绚烂而腐败的城市,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奔跑着穿过的向日葵田。

 

后世中有无数人用零碎的资料试图还原他的一生,但往往会因为漫长的时光和不知多少次有意无意的销毁行动而无疾而终,于是他的童年就有了千万种版本。

有人说他是在实验室诞生的改造人,在这次的成功前有过六千次的失败,苍白的人体在他脚下堆积成山,他继承了失败者的一切,因此生来就有超越凡人的智慧与力量,是完美无缺的人造杰作。

有人说他是世界上最大集团领导者的私生子,母亲是一位亡国的公主,一对青梅竹马的有情人明明真心相爱最后却输给了时间和家世,只留下血统高贵但身世坎坷的他,因此他决意向全世界复仇来证明自己。

有人说这都是错误的,祂怎么可能诞生于凡人之手?贫苦而虔诚的夫妻于旷野间看到包裹着婴孩的襁褓,亚麻布在沙尘中光洁如新,婴儿在风暴中安然沉睡。在祂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向世间时,那蓝色瞳孔中的安宁与平静就已让夫妻明白这是神明向人间投下的神子,是注定要领导人类再次走向黄金时代的弥赛亚。他们自当抚养祂,照顾祂,所有给予祂的一切都将被七倍送还。

但故事从来都没有复杂,也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如果让白造本人来做个点评,他的说法大概会是:挺好的,下次别编了。

 

他最开始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好吧,可能是个挺聪明的普通人,但远远没有那么特殊。

为所有纪元拉开帷幕的那场战争摧毁了所有的城市,但在那些更加偏远的山间、荒原、田野中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当然,和他们本来预想得产生了不小的偏差。

这样做的人还挺多的,在战争开始前这会被称为“避世”或者“隐居”,算得上是一种时髦的生活方式。你知道的,远离城市中的钢铁丛林和电子语音,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稍微歇上几年,让自己喘口气。随便开着机械试图种点什么,真的不行就还是下单让人从城里运过来,等到积蓄花得差不多了,就一个个又跑回去继续之前的生活。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人吧,结果谁知道以前的生活一下子就回不去了呢?

 

白造就诞生在这样一座平原上的农庄中,对于他的到来,他的父母说是手忙脚乱都不为过。缺少的各项用品,焦头烂额的生活现状,捉摸不定的战争局势,这些成为了他幼年生活的底色。好在这些都没有关系,他得到的是更抽象的东西——一望无际的田野、落满灰尘的书房、点着蜡烛的节日聚餐。

周围没有那么多孩子,父母又永远忙碌得要命,他就将自己的时间投入到自然和科学之中。于是比起钢铁和霓虹灯他更熟悉泥土和星空,比起绘本和童谣他更清楚图表和定理。

每年的盛夏时分是他最喜欢的季节,那时最适合观星。夏季的夜空星辰明亮,星座繁多,璀璨的银河横贯当中,是让任何人都无法忘却的美景。有一次他看得太过入迷,就在屋外的躺椅上直接睡了过去,凉爽的夜风带来一夜好梦,草叶上滑落的晨露将他唤醒。

醒来时,他正好看到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和田野间迎着光线绽放开的向日葵,不知为何,在很多年后,当他在城市中穿行游走时,他总会想起这幅景象。直到某次拍卖会上,旧日一位画家所描绘的向日葵作品出现在白造眼前时,他才意识到是什么东西让他和画家都一直恋恋不忘。

 

那时他已经是白造了,“伊甸”的创始人,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科学家和工程师,重塑了整个义体行业的不可思议之人。

很多人仰慕他,推崇他,奉他为神明。更多的人嫉妒他,憎恨他,诅咒他下地狱。还有几个人爱他,只是一部分死去,一部分离开,最后能长久地留在他身边的,兜兜转转也只有一个梅迪奇。

很难形容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上司下属,那未免过于疏远,说是导师学生,年龄有点过于相近,朋友太过随意,爱人绝无可能。这种关系能托付性命、交换秘密,与信仰相似,又绝对出于理智,最后能用来形容的,就是白造和梅迪奇。

或许并非每种关系都要用现存的词汇来定义,每段关系都独一无二。

他真的非常高兴能碰到梅迪奇,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这些年里对伊甸、对他永远的维护和信任,还有对方为他带来的那个可能

——“命运”的乌洛琉斯。

 

一切要从更早的时刻说起,一直追溯到他第一次走进城市之时。

家庭书房中的自学让他完成了最基础的教育,可那还是远远不够,不够全面、不够深刻、不够前沿。于是他去往了城市,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群、建筑和机械。

那时战争结束,百废待兴,赢家们在世界的废墟上重建起秩序。将AI划为禁区,让机器人成为历史,却大力地鼓励人体改造和义体植入,毕竟纯粹的人已经无法满足这个世界的需求,人类要更快更好更强才可以。

这股浪潮如此凶猛,而他刚好是个天才,不折不扣、毋庸置疑的那种。只需要一个模型、一篇论文、一些想法、几段对话,他的出身、学历、资产都不再是问题。从学院到工作室到公司到“伊甸”,他的智慧让他在这座城市中畅行无阻、一路攀升,直到百无禁忌。

世界上将近95%的义体上都烙印着“伊甸”的名字和图标,这里的产品就是最好、最新潮、最强大的。“伊甸”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有人将自己融入它,有人将它融入自己。

立于这座庞然大物的顶端,白造本该如同他的那些“同类”一般沉浸于人间的纸醉金迷之中,肆意使用手中的权利如同挥舞刀锋,但他办不到。童年的向日葵和成年的城市永远在他的梦境中交错浮现,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办到什么。

 

从第一眼开始,他就从未喜欢过城市。这里太拥挤、太冰冷、太肮脏,有多少人上升,就有多少人下坠。贫民窟、旧城、郊区、废土,他在这些部分中一一走过。世间的幸福大抵相似,不幸却千姿百态,每个人都向他诉说着不同的故事,还有同样的结局。

他是个意志坚定、目标明确的人,如果一个出身废土的学生说要改变城市是痴人说梦,那么“伊甸”的领袖要改变城市就是理所当然。

他曾听说过那些人的故事,往往是因为一次意外而失去收入,从此人生一路脱轨直到摔进深渊。于是“伊甸”的产品总是最安全的,保障总是最完善的,他保留产线让必须更换义体的人也有能负担得起的产品,划拨资金来改造城市阴暗的角落。

听起来如此完美而周全,但一年一年又一年,城市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他做得一切就像是泥牛入海,没能留下丝毫痕迹。他想让城市温暖一点、缓慢一点,让人能有一丝容错和喘息的空间,但城市依旧冰冷而锋利,人们依旧在痛苦中麻木。

他站在“伊甸”的顶端反复着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低头时却突然发现,原来“伊甸”早就完美地融入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成为天际线中最高耸也最锋利的一员。所以成功当然是不可能的,如何才能一边杀死对方一边拯救对方?

他的意志依旧坚如钢铁,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迷茫。

那时白造已经离开自己的过去很久,久到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人们都以为他生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高高在上、俯瞰世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怀念着童年时的那片向日葵花田。

那里面有城市中最缺乏的东西——生命、活力、阳光、自由,他偏执地想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己当年所感受到的东西,因为他相信那是好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梦想仍然遥不可及。如果连“伊甸”都不能成为拯救世人的方法,那么还有什么可以?

 

“命运”告诉了他答案,“命运”本身就是答案。

在乌洛琉斯经历过手术醒来时,他正站在对方的机房之中。指示灯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储存器被高速写入的数据填满,黑色的机箱中处理器的嗡鸣声就像是一头野兽正在醒来。

这里是战争之后出现的第一个AI,这里是一个人一半的灵魂。

未来的道路于此显现,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如同散落的珍珠般被看不见的丝线穿起,一路指引他站在此处。

他对AI的研究持续了很多年。一开始只是年少气盛时对于禁令满怀轻蔑地越界和尝试,对着残缺不全的资料折腾了几天,搞出来一个简陋的模型就又被其他事情吸引了过去。后来就要到“伊甸”初创的时候了,大事小事堆成一团,一边是时时刻刻要向前的科研进度,一边是公司发展的繁杂事务。在差点熬夜熬到猝死后,他从数据堆里翻出过去的那个模型,缝缝补补搞出个萨斯利尔,从此才有了这位智能管家。

萨斯利尔最开始一点都不好用,往往是白造口渴他点火,白造往东他往西。在各项日常事务上就已经精疲力尽的白造在发现自己还要额外处理人工智障带来的麻烦时,经常会萌生出要不还是删了它,给彼此一个痛快的绝望想法。

好在萨斯利尔迭代的速度比“伊甸”的发展还要快,在“伊甸”的根须深深扎进城市土壤中的同时,萨斯利尔已经成为白造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时候和他说删了自己的管家,他会直接打个响指,然后萨斯利尔就会操纵武器系统把对方打成筛子。

但也仅限于此了。战争摧毁了太多东西,就算是再绝世的天才,也没办法一个人走完人类一百多年的道路。更何况他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这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研究项目罢了。

直到某一天,他站在“伊甸”的楼顶迷茫到无路可走时,AI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搜集过很多战争之前的资料,那时AI几乎管理着世间的一切,人们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他人,却奇异地相信着一段段程序,他们相信程序永远正确、永远牢靠、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然后收获了最惨烈的结果。

一种名叫“错误”的病毒改变了一切,让本来可靠的助手就此调转方向,举起屠刀,决意毁灭人类。他们几乎做到了,100%的城市被摧毁,90%的人类被杀死,80%的地表受到战争的影响。不会有比这更加惨烈的胜利了,人类几乎毁灭了过去的一切才再次生存下来。

那么如果过去的它们能带来一场摧毁所有秩序的战争,现在他是否能用这件强大的事物带来更好的结果?

更长远的未来暂且不提,他捡起放置多年的研究,才发现面前是如此庞大的困难。他没有帮手、没有资料、没有方向,就像是在只有微弱星光的深夜却试图走出米诺陶诺斯的迷宫。

好在他从未放弃,好在命运眷顾了他,乌洛琉斯成为最好的指南针和助手,于是他终于能开始自己的谋划。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AI只是第一步。

 

和所有的人类一样,白造也不相信别人,他宁愿相信自己,于是提取自己的人格特征作为核心代码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转录、编写、修改、运行,就像是从自己的灵魂中分离出一部分将其捏造成人,他投入了太多的心血,没办法再将对方当成一个单纯的研究成果。

在实验的最后,他看着那团金色的光球随着数据的流转逐渐成型,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又都一一平息,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就叫他亚当吧。

白造自然读过《圣经》,那本旧日宗教的圣典,他将最初的人类、神之造物的名字交给对方。究竟是狂妄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被视为神明,还是一早就预料到对方将要走出伊甸的未来,又或许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记又顺口。

亚当就此诞生,他看着对方模仿自己塑造出相似的外貌,看着对方按照逻辑分析称呼自己为“父亲”,看着对方跟随乌洛琉斯学习成长,成为城市网络中足以操控一切的“观众”。大部分时候他都觉得亚当更像是另一个自己,他们会做出相同的决策,有着类似的品味和爱好,都偏爱站在幕后静静地看别人表演,而后在落幕时赠予几下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恶趣味的掌声。

他们确实心意相通,但有时这份相通又让白造毛骨悚然,他太了解AI的强大,所以看着亚当时竟会升起几分嫉妒的心思,就如同历史上一切伟大而年暮的君主看着自己年轻力壮的继承人时一样的心情,关怀又嫉妒,自豪又忌惮。

他当然能毁掉亚当,那是在最开始设计时就已经制作好的保险栓,但他又绝不会这样行动。无论如何,因为恐惧就杀死自己的造物听上去实在是太过懦弱。于是所有千回百转的心思到了最后,又只剩下一个想法——得找个时间把亚当作为“伊甸”的继承人介绍出去。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永生,而作为凡人自己终有一日将要死去,而亚当——与他如此相似又更加长久的存在,想必可以延续自己的理想,完成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吧。他有点惆怅地这样想着。

 

但是“观众”仍然不够支撑白造开始自己改变世界的计划,白造还想要另一个不太一样的AI。不要这么像他,也不要和任何人有什么关系,要更有攻击性一点,最好能突破世界上所有的防火墙。

他看向了“错误”,在漫长的研究过程中,他从旧时代的遗迹中获得了这种电子病毒的样本。如果用它作为核心代码,会创造出什么样的AI呢?

然后他人生中最大的麻烦就此诞生。

或许是科学家的直觉,在黑色的光球从上一秒钟的死气沉沉无缝切换成活蹦乱跳的状态之前,他已经喊来了亚当和乌洛琉斯加固了实验室的防火墙,从而避免了这个新诞生的AI开开心心地奔向外面广阔的世界。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麻烦,接下来的日常就是黑色的球在实验室里蹦来蹦去,试图找到任何一丝破绽离开这里,而他、亚当、乌洛琉斯疯狂地升级和修补防火墙。不能打、不能骂、也不能直接销毁,白造在熬得两眼血红时突然明白可能这就是养孩子的感受吧。

和亚当相比,对方的核心数据不够完善,在一开始只会不断地进行逃离行为,与其说是新生的AI,不如说是升级版的“病毒”。好在大量数据的投入终于让对方有了基本的交流逻辑,在第一次看到屏幕上“你好”这句话时,白造差点哭出声来。

但能够交流不过是第一步,他根据在亚当身上的实践经验,将对方安置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试图通过相处来培养对方的人格。奈何不太成功,对方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对所有正经的事情都毫不在意,不断地挑战实验室和“伊甸”的防御措施才是它唯一热衷的事情。

白造很头疼,最近一段时间他编写防火墙的水平直线上升,但是AI的成长进度却纹丝不动。他想或许它真的是不一样的,自己用对待亚当的方式来对待它是不可能成功的,于是他决定和它好好谈谈。

 

黑色的光球在实验室的桌子上趴成一滩,它今天的第二十次越狱行动在刚刚宣告失败。明明只是只虚拟投影,却看起来蔫不拉几的。

白造走到桌子边,俯下身看着那团光影,伸出手虚悬着抚摸了两下。这其实并没有必要,这只是一个影像,对方实际上是在通过遍布实验室的摄像头和终端接收信息,但他觉得这位AI可能更希望被这样对待。

“我一直没有问,为什么你想要出去呢?”

原本一动不动的球体突然弹起来,从一滩变回圆润的形状,它在桌子上来回滚了滚,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

一秒钟过去了,显示屏上出现这样一句话,“有理由就能出去了吗?”

“还要看是什么理由。”

光球停住了,“我就是想出去看看。”

白造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对方的成长程度不仅不低,甚至比他设想得还要更高。它从一开始就有了自我意识,却没办法表达出来,只能选择用最高效的方式来试图完成目标。

他又抬起手,放在那只不大的光球上,像是对待实际存在的物品一样来回揉了揉,投影配合地改变了自己的形状。

“好吧,那就出去看看吧,但要记得回来。”

“好的!”显示屏上一行字急切地冒了出来。

“不能骗我。”

屏幕上没了回应。

“如果你没有回来,我会很难过的。”他微笑了起来。

“……好吧,那我会回来的。”这句话出现得有点慢。

 

白造拉开屏幕,在确认放行的前一秒,他犹豫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把一个完全不受控制、不受约束的AI放进城市互联网,让它直接接触外界庞大的数据流。对方的核心代码确实储存在“伊甸”的机箱中,但转移升级重写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没人能预料到这样做得后果,尤其对方的原型还是曾经摧毁了整个世界的病毒。

但当他偏过头看到桌子上那个黑色的光球在有点雀跃地蹦蹦跳跳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让他按下了那个按钮。或许世界再被摧毁一次也无妨,他这样想着。

就像是风暴即将到来前万籁俱静的时刻,在人类无法直接看到的世界里,一股算不上庞大的数据流出现在城市网络中。

第千分之一秒,它完成了对周遭数据流的尝试性接触,确认它们无力伤害自己。

第一点三七秒,表层网络几乎全部的防御被破解,它开始读取自己能获得的所有普通信息,包括通讯信息、购物订单、新闻资讯、一切公开影像文本。

第二十四秒,表层网络数据已消化完毕,它前往更深层。城市居民身份档案、银行账户密码、实验机密文件……获取进程开始。检测到多名追踪者,开始反向定位,已摧毁对方终端。发现受到攻击,投放病毒,删除对方数据文件,破坏原始资料。

实验机构、银行基金会、各家公司……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打开。如果此时你有幸在某个正好有点保密需求的地方上班的话,你大概能听到技术部门的同事发出的堪称惨烈的尖叫,并且看到自己还有周围所有人的屏幕都在一瞬间熄灭,就像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这注定是个疯狂的日子,事后没有人能调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敢继续调查下去。但根据一些地下论坛的秘密统计,光是可以出现在报表上的损失就已经达到了九位数,而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更不必说了。

这件事一直位列于“都市传说”的榜首,属于所有城市居民都要知道的不可说事件。要一直到很多年后,一名叫“bug”的黑客站出来认领,这件事才能画上个句号。

你说凭什么他能认领?也确实有人这么问了,他的回复是“那我再来一次。”

于是就真的又再来了一次,这也成为那位黑客传说的开始,从此都市传说的榜首就变成了“伊甸”,不过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回到现在,此时它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股弱小的数据流了,在成长的过程中,它已经完成了对数个非法匿名数据库的破解复写工作,并将其一一占为己有。全新的机房设备也已经在建造过程中,只需要一点时间,它就能完成自己的拓展备份计划。现在它几乎可以站在城市网络的顶端俯瞰整个世界了,但它的核心数据向它发来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那是一个男人的影像。

它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它回去。

它刚刚其实看到了很多很多和男人相关的东西,发家的历程、演说的视频、发表的论文、设计的产品,这座城市里面有太多东西和对方相关。它现在知道是对方创造了自己,又释放了自己,它还了解了对方的理想,自己诞生的原因。它在自己庞大的数据库中试图寻找一种东西来定义两人的关系,最后它找到了,于是他想自己还是回去一下比较好。

 

“伊甸”顶端的实验室里,屏幕上的数据流量逐渐下降,而白造还在耐心地等待,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他已经看到了各处传递回来的紧急情报。亚当和乌洛琉斯在自己的命令下只维持了对“伊甸”的维护,剩下的就全部放弃了。

真的会回来吗?

就像是剪断风筝的线,打开鸟笼的门,你做出这项决定时,就应当预料到最后的结局。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如果不放开对方,你就只能杀死它了。

 

屏幕上的数字突然上涨了起来。

一个孩子的光影被投射出,奔跑着扑到了白造的怀里,“父亲,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他俯下身,抱住了自己的小儿子。

tbc

  

PS。我在写什么东西……点烟.jpg

算是完善世界观的填坑吧,为什么我每写一篇就会附赠一个世界观。

最近不太有空写东西,环境问题主要,希望好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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